未到时分，天却渐渐暗下来。起初还有几缕阳光穿透云缝散落于山巅的某棵树上，或是某几朵花间。慢慢便灰蒙蒙的，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扯开一张灰色的大帆布将蓝天遮住。远处的树开始朦胧起来，能清楚可见的只是近处那棵老樟树，透过叶与叶之间缝隙，我见到了天眼。眼眶里全挤满了泪珠，即将就要化着雨飘落到红尘中。
一道亮光瞬间“霹雳”闪过，曾经没有注意，这一回才聆听到闪电的声音。“噼啪”清脆且又非常的尖锐，刺耳且又震撼人心。透过窗户望望闪过电的天空，才想起这是两颗热情的心在做交融，在撮合与摩擦。好久没有这样过，才过于渴望，过于热烈，才惊吓了尘世间不明其意的人。
亮光一道接一道在空中划过，有时拖得很长，有时眨眼即逝。云的闪电触动着光线的电流，突然之间房中那一簇电缆发出灼热的光。胆小的女人们不知何处可藏，尖叫着“吓死人”“吓死人”。
是死亡的恐惧，还是心灵的'脆弱，我未曾相问，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是死亡的恐惧。空中也有好多处闪过这样的亮光，没有人会注意，因为他们都躲进了安全的小屋。那些个原本在空中飞翔的鸟儿，此刻也不知藏于哪棵树上了，或是藏于哪个屋檐之下。
空中没有身影，只有闪电。在这电闪过的时候，我发现这是思想的光芒，这是情感的宣泄。一道亮光再次闪过的时候，那棵老樟树被电击垮下了一块肌肉，断裂的枝在呻吟。一只鸟跌落下来，扑腾两下，却再也不能飞起来。有人说，大树好乘凉，有了大树就有安全感。今日的雷电让大树也折筋断骨，一只小鸟又安然幸免。
雷在闪电出门的时候也跟着出了门，可是脚步紧追快赶也没能赶上。在闪电回归的时候，它才发出一连串轰隆隆的声音，那声音由远而近，犹如钱塘江的大潮。起初是波涛汹涌，千军万马齐头并进，翻腾起万丈高的浪墙，然后才慢慢地消停。我的四周静寂起来，只有雷在轰鸣。它在惊醒什么呢，还是在发泄内心的愤怒，或者是两者都有。那些个沉醉不醒的人，在莺歌燕舞中能够走出来吗？能不能被雷音唤醒呢？
质疑之间，雨已倾盆而下，被斜风夹杂着，如珍珠，如黄豆，猛烈地撞击着窗腔上的玻璃。然后被玻璃弹回，狠狠地摔在地上。如珠如豆的雨没有间断，似乎有人用情丝给它们串联成一个大的窗帘，悬挂于天地之间。最后，又像有谁用剪子将情丝划断，霎时一颗颗玉珠又滚落在泥土上。可是泥土的外壳实在太硬，把它们全都给撞碎，于是泥土绽放出许许多多不一样的水花。
是珠，是豆，是泪，就这样在闪电和雷神的追逐下，一颗颗往下抛，一粒粒往下种，一滴滴往下落，抛向房顶的水泥板上，撞碎成一滩血迹；种在泥土的怀里，滋润一方土；滴落在红尘路上赶路人的怀里，长出一丝忧伤。
闪电还在继续，雷声还在轰鸣。天地之间是雨淋湿了雷，还是闪电划断珠帘，又有几人在意？？
我静静地听着，望着，思忖着，突然我看到一把中天神剑露出正义的光芒，正为那些老树砍去腐朽的烂枝，庸俗的陋习。
这雨是暴雨吗？还是骤雨？姑且沦为骤雨吧。那不然怎样来的那样的迅猛与突然？
远处的山已再也无法看清。眼睛试着想穿透雨墙，只是太无力。但想象是激光，我凭借它终于看清了远处的山与树，它们没有惧怕与战栗，挺立着扬起不屈与向上的信念。只是那些腐朽的老树却在骤雨中发抖，默念着雨快停吧。近处那棵老樟树正在用玉珠沐浴，用黄豆擦身。
突然，天空中一声尖锐的声音将雷电的肆虐掩盖，一个飞行的影子直冲过来，尔后消失在云层中。我在想，那一定是鸿鹄。风雨雷电之中，谁能有如此气魄与雄心，唯有鸿鹄。
不久天开始光亮起来，只有檐前的水，还在有节奏地往下滴。天眼不再掉泪，地已被天泪清洗的一层不染。远处的山光鲜亮丽地呈现在我的眼前，我终于看清了那些在风雨中聆听声音的树。
不知什么时候，一缕缕青烟在山间袅袅升起，顿时山如仙山，境如仙境。
书香门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