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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口碧波散文

栏目: 文学 / 发布于: / 人气:2.3W

一、

仰口碧波散文

海的样子在每个人的心里是不一样的。在沈从文的心里,海是孤独的;在海明威的眼里,海是悲苦的;在巴金的笔底,海是多变的。我在很多地方看过大海,海口的海不够阳刚;厦门的海太过单调;大连的海过于张扬;秦皇岛的海又过于拥挤。

前些日子,四岁的小外甥来看海。我问他是老家的微山湖大还是海大,小外甥说老家的微山湖大。因为微山湖是他的故乡,融进了他的心里。

喜欢看海,最喜欢仰口湾看海。峻秀的崂山山脚下,褐红或紫黄的礁石参差罗列着,海浪轻拍着礁石,浪花四起,如同绽放万朵洁白的梨花。海鸟鸣叫着起起落落,环绕着的是氤氲之气,恰似神仙刚刚羽化而去,一幅山海的美卷就这样呈现在眼前了。在恢弘的山势里,微风低吟,听着松涛阵阵,在古树掩映里,我和老友长庚坐在石桌前,桌上一壶茶,茶香四溢,博弈的残局悠闲的躺在盘上。长庚的老屋的后山上是星罗棋布的茶园,一株株的像豆蔻年茶树像豆蔻年华的姑娘,翠绿得醉人心扉。顺着茶园遥望山巅,奇峰罗列的山顶不时揉进东来的紫气,飘过天穹的祥云。在这里看海,仰口湾就这样一览无余,海水湛蓝,蓝的如同一块翡翠,让人不禁想掬它入怀。滔滔黄海,苍苍碧波,远处是如珠似玉的礁盘海岛,船影点点。近处是海湾沙滩,仙山寺院;海滩的沙砾堆里,几艘遗弃的老船,经年不动,木船体已经风蚀虫渎,船头依然笔直的朝向海的方向,似乎还在等待着渔人的再次启航。古旧的破船,就这样被岁月遗忘在这个角落里,像精美画作里的神来一笔,点缀着这别有洞天美景。很久的以前,蒲松龄笔下的“绛雪”“香玉”也是这样在崂山的耐冬树下张望这仰口湾吧。肯定是的,那些曼妙的女子更容易为之动情吧。

“青岛崂山仰口湾,碧浪轻拍金沙滩。海底美玉绿如墨,白帆点点海云间。”一首打油诗,随意的笔墨里,形象的描绘了仰口湾。

海的情怀就这样走进我的心里了。

二、

仰口湾有个美丽的传说。

山,拔海而立,山上涧流溪水,遇着岩石便如吐出万朵细小的白菊花;海,倚山而栖,海面上紫气云霞,一波引来万波随。山海相连,好一幅山海画卷。远处云蒸霞蔚里,隐隐约约有座小小的庙宇。两株银杏树下,白玉兰花开满枝头,花香溢满。小小一个庭院,银桂、水杉、灯台树都舒展婉约的身姿,竞艳争秀。

南辰和北斗两位仙翁,正在青石盘上下棋。苍松劲柏下的山道上,一个樵夫寻上山来。看着两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在对鸾,樵夫歇脚看两人下棋。云霞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和青山绿水媲美。樵夫看的入迷了,忘记了时间,顺手吃了仙翁放在身旁的桃子。两位仙翁下完棋说笑着,步履轻盈的下山而去。樵夫回头一看,身边斧头已经锈蚀的不能用了,只好沿路而回。原本翠绿的林间路上突然变换了季节,所有的植物都披上了洁白的冰装,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水晶的世界,天清地静。樵夫回到了自己的村子,自己的住处,发现物是人非。听村里的老人讲,好几百年前,这户人家有个小伙上山砍材再也没有回来。樵夫大梦方醒,一路朝着仙翁追去。只见碧蓝的海湾里两位仙师正飘然东去,海浪声里,鸟鸣清脆。樵夫不顾一切下海去追,一小会冰冷的海水就没过他的脖子。仙翁回过头来,发现樵夫诚信意决,于是大喊一声:“把头仰起来。”樵夫仰起头,瞬间感觉身体轻飘飘飞起来,随两位仙翁踏浪而去。

仰口这个名字就由此而来,口就是海岸、渡口的意思。“拔云登仙山,倚树听涛喧。人影轻松间,大寿长相伴。”仰口在崂山东北部,背倚奇峰仙山,面朝碧波荡漾的黄海,确实是洞天福地。

三、

沈从文也是在这里看海的。

在这里沈从文忘记了炮火连天的岁月的喧嚣,孤独的走进这么一个天清地静的海滩。在青岛的日子里,虽然有徐志摩的引荐,有闻一多的赏识,可是与青岛大学那些国内知名的大学者相比,他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于是失望、孤独、寻找占有了沈从文年轻的心。沈从文刚来青岛不久,却听到自己的领路人徐志摩遇难的消息,沈从文更感到一丝丝凉意。于是,沈从文选择了看海,从此崂山的山和水便走进他的心里。

在仰口湾的一处高冈上,在北方的`冷清的海滩上,沈从文凝眸这无涯无际的大海。北方的冬日冷冷清清,冷清了天地,冷清了山水,却冷清不了沈从文的心。海边的感觉既是那么寂寞,也那么宽广豁达。青岛的海水与他家乡的小溪流是不一样的,海边的湿润给了他莫大的启发。这种动态与想象,放大了他的神经,放大了他的感情和希望,放大了他的人格。于是,处于边缘人位置的沈从文有了自信。正是这山、这水触动了他创作的最敏感的神经,写起了《从文自传》来。

正如他自己所说:“在青岛的两年中,正是我一生精力最旺盛,文字也比较成熟的时期,这时的《自传》、《月下小景》及其他许多短篇多写于这两年中,返京以后着手的如《边城》……也多酝酿于青岛。”边城里的翠翠,原型的一面就是仰口湾畔一个普通的崂山农家小嫚。

你看,海边的夕阳缓缓落下,余辉洒在通红的海平面上。仰口的风又从海上赶来,吹过碧透的崂山。沈从文在很多年以前,也是这般的来到仰口湾,或在海边漫步,或平躺在礁石上仰望者天空,凝眸着大海。寂寞、孤独之后是沉思,终于在文学的路上走出了一条阳光大道。

“巡河炮”长庚捋着山羊胡,轻轻的放下棋子,瘦削的脸上神采奕奕。

一声巡河炮就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和长庚对局,我总是下不过三十步棋。长庚总是笑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看着长庚慈祥的笑容,总会浮现十几年前的场景。仰口湾总会让人回忆起一些事,一些人。那时候我还是个学生,暑假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到长庚的书店里打工,帮着看店。长庚是一个面容和蔼的老人,非凡的眼神有些灵动。那一日是一个午后,来了一个高中生。高中生在书屋里转悠了一圈,最后在外国文学专柜专注的看起书来。其实,我早就发现他几次试图把小说,上下两册偷偷往怀里放,书太厚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干脆选择了一本,放进了扎着外腰的衬衣里。明眼人只要一看就知道,鼓鼓的怀里是揣了一本书。本想上去怒斥他,但看到他一脸稚气的模样,却生怕由此惊吓到他,波及他的一生。于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让他出了门。他出了门以后,我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拿起小说的下册,迅速追上了他。他有些慌乱,上颚骨有些颤动。

“这是下册,算我送给你的。”

太阳直射下来,我看见他眼睛里溢满晶莹的泪花。

我和长庚说,书钱在我工钱里扣去就行了。长庚微微一笑:“发生的事我比你看的真切,你做的很对。我还要奖励你。”

他就是这么一个怪人,他不允许我叫他叔叔,也不允许我叫他先生或老师,只让我直呼其名。此我和他便成了忘年交,也有幸去了他的家。仰口湾里的一处老宅,可以倚山观海,可以松下听涛。

长庚在我眼里如同那些有名崂山道士一般,如李哲玄、丘处机。长庚不是他的本名,他自己叫自己长庚,所有的人也都叫他长庚。他其实是不愿意去回忆那段悲苦的往事。长庚家世代是崂山仰口湾的渔人。

长庚少年的时候,总是望着他家世传的船发呆。这条祖先留下的船,被海水所浸渍腐蚀,即使漏了、破了,也还是要浸在海里。我想起海边砾石堆里,那艘破不堪言的渔船船头还在朝着大海深处的方向,这就像渔人的命运,在海上追逐,也被海所追逐。

“你是不知道,这船咱家已经传了三代了,它哪一点亏了你。嫌讨海的人艰苦,这就是你的命……”那一夜,长庚笔直地躺在甲板上,把头发浸在海水里,听着父亲的话,之后他还是决定要走出去看一看,他不信命。他有自己的手艺,刻碑、刻石、刻木,能在木石上面雕出一幅幅的风景,一出出的戏。

他一定要混出名堂。十年以后,他小有名气,再次回家的时候,父母已经在海难里双双遇难了,只有仰口的碧波还在荡漾。

之后,在一次刻碑的时候,某领导要歌功颂德,于是篡改了碑文本来的历史

长庚说:“历史不能篡改,我怕前人责怪,后人唾骂。”于是长庚离开了那片让他施展抱负的天地,回到了仰口湾。他说,他再也不想离开这里了,他是海的儿子,这里没有尘世的喧嚣,海天一色可以把人性归零。

在长庚的老宅里,我见过许多石刻、木刻。长庚说,原来为了功名利禄刻,现在用心去刻。至于我这个门外汉,最喜他雕的瑶花异草、飞瀑流泉、松下听喧、东海横波这些崂山的景色,这些小小的细纹都在我的心里。长庚有两件宝贝,墨绿色的海底玉。崂山绿石是石中的精品,墨绿色的海底玉更是精品中的精品。这种被称为海底玉的崂山绿石,就蕴藏于仰口湾的海底。这种海底绿石,色泽凝重,石质光滑细腻,表面挂翠多。

六、

从大连飞往青岛的飞机上,我曾很多次凝望状如新月的仰口湾。悠然的白云底下,起伏的山峦中,这一片海域不再是近观呈现的湛蓝,而是碧绿色,像一片崭新娇绿的草原。这儿幻化的天地间还有另一种神奇,那就是海市蜃楼。海市蜃楼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一种传说吧,在仰口湾的住的渔人,这也算不上新鲜事儿。关于海市蜃楼我没有那么妙笔生花的笔力,已经有好多文人墨客描写过仰口的这种奇观,就借用清代著名翰林伊林基的精彩描述:“先是突起一峰,分为三峰,上插云际;顷之,群山绵亘数十里,所谓衡山七十二峰、嵩山三十六峰悉览;又顷之,火光炯然,红云波荡,霄汉通明,光辉众山,如夕阳返照;已而,化为朦胧,烟树苍茫,城郭楼台,隐隐可睹,沿山村落、沿岸居民依稀可见。”

怪不得秦始皇、汉武帝寻仙都来过崂山,我想这也与明灭可睹、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有很大关系吧。

七、

今年七月,又一次在夏日的夜里寻找这久违的心的宁静。这一天由我们班发起的爱基金成立了,爱基金的宗旨是重点帮助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那一夜,我们在仰口湾租了个农舍小屋,几碟山菜,几种海鲜,几杯啤酒,一直到深夜。毕业十年了,再一次聆听海浪的声音,那种深邃是穿透骨髓的,爱基金是我们这一路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了。刻一个石碑“爱基金”,将它埋在这星光溢满的海滩上。那一夜,海上的明月格外的亮,涌动的海水托着月光的金黄,月亮的影子影影绰绰追随着沙滩上的潮起潮落。那些蹉跎的月岁,那些生活的风霜,那一曲曲风中的绝唱,都悄无声息的落入大海的波涛里。记得那时青春像春日的阳光,一瞬间便成为永远,定格在相机的焦距上。我们在海滩上的年少,已然逝去了,不变的是这海的情怀,还是那般的热烈,那般的汹涌。蓦然回首不约而同吟唱那些熟悉的歌,“大海的心让它自由地呼吸,让蔚蓝天空有个永远的伴侣,别让寻梦的风叹息,别让回家的雨哭泣,不再受伤不再逃亡,爱是我们的唯一……”

夜深了,青石板上留着一盘我们没有下完的残局,月光洒在上面,棋子的颜色凝重了许多,就让岁月去论残局的短长吧。

仰口碧波在我的心里是一片天堂,没有彼岸,花在这里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