趸船
我原以为汽车是这里最神气的行者哩,来到码头的时候,所有的汽车都抛了锚,耷拉着脑袋。
一艘巨大的趸船开到了码头。
现在,汽车坐上了趸船。
趸船在江面上调了两次头,汽车也在江面上调了两次头。
哦,公路上的汽车是多么神气,尖利的喇叭狂妄地叫着,将一团团呛人的尘土摔打在路人的身上。
码头上的汽车并不神气,神气的倒是连一个轮子也没有的趸船。
但是,没有水呢?
等车
我们从中午十二点就在这里等车。
我们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我们伸长脑袋,我们希望不远处能够传来几声汽笛的鸣叫声。
这一等就是两个钟头。
“咱们走吧,咱们走路,咱们不坐车啦,二十公里的路程,最多也只用三四个钟头。”
“等一会儿吧,车总是会来的。”
这一等,又是两个钟头。
“哎,如果走路的话,早就到了。”
“不,等车就要等到最后,要相信,车总会来的。”
这样,又过了两个钟头。
“走吧,走吧,那车早就翻啦,你们还在这儿等!”来人说。
“哦,翻车啦!?”
“是的,咱们还是走路回家吧。”
终于,我们迈开自己的双脚。
翻车
那辆车的确翻了,滚下了深沟,路上的行人只听到沟底传来剧烈爆炸的声音。
我想,汽车翻车的原因也许很多,但是,最常见的原因可能是刹车出了毛病。
那辆车也许就是因为要急于赶路,开始时没用刹车,等到了急需刹车的时候,刹车不灵了,因此便酿出了惨祸。
一辆车跑得再快,却不知适时刹车,多么危险!
不是吗?
是的,最好的车,一定有最好的刹车设备。
船票
没有船票,你肯定坐不上船。
有船票,你未必能坐得上船——
也许,你昨天就买了今天的船票,但你今天赶来的时候,船已经离开了岸边。
也许,江水上涨了,今天渡船停开。
也许,你的船票不知在什么地方弄丢了。
也许,你买的是一张假票……
哦,莫非我不能确定手上的这张船票是否有用?
搭车
没搭上车总比搭错了车要好一些。
搭错了车总比翻车了好一些。
翻车了总比没有车好一些吗?
这个问题,我们要好好想一想。
江水
江水从望不见的远方流来。
江水向望不见的远方流去。
江水在古渡拐了个弯,没有泛起一朵浪花。
江水悠悠,我们总是望不见它的尽头。
江水悠悠,总有源头,总有归宿。
鹭鸶
一只鹭鸶落在船上。
黑的脚爪、黑的腋毛,黑的'尖喙。
可是,鹭鸶在天上飞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一片白色的云朵。
我们常常把鹭鸶认定为白鹤。
那只鹭鸶从船头飞起,拍打着翅膀,像小船拍打着双桨。
我们又看到一片白色的云朵,我们又不知道鹭鸶要落去哪一片天空。
我们看到了,我们没有看到。
我们看到了白色,我们看到了黑色。
这一切,鹭鸶是否知道?
钓鱼
那个老头又在码头上钓鱼。
昨天,他钓起了一只王八,他说:“啊哈,钓鱼人,今天却钓了一只大王八。”
今天早晨,他告诉我说,他要钓一只更大的王八,他说这个时节市场上的王八价格翻番。
傍晚,坐在昨天的那个石头上的他说:“啊哈,今天连一只小王八都没有钓着,却钓了这么多的大鱼。”真的,他的鱼篓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野鱼。
“明天,你要钓什么呢?”有人问。
“啊哈,明天我要钓明天上钩的东西。”
情侣
在码头上等船的是一对情侣。
男人戴着眼镜,一派斯文的模样,女人披肩长发,火红的裙衫在男人的眼镜里熊熊燃烧。
一把兰花小阳伞飘扬在他们的头顶,雨打在小伞上,像打在楼顶花园的茉莉丛中。
渡船开过来了。
渡船开过去了。
雨,停下来了。
天,黑下来了。
那对情侣消失在夜色中。
对岸,一列婚礼车队,徐徐驰上趸船。
古渡
当汽车拐过那个最长弯道的时候,
当你听到汽笛不停地大声鸣叫的时候,
当你走到没有桥的江边的时候,
当你站在岸边看到对岸有炊烟正在升起的时候,
你到了古渡。
你站在古渡的时候,你的眼中只有船。
你过了古渡的时候,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古渡,
一朵花儿落在江面,又远去。
那朵花儿,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