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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地美丽着散文

栏目: 文学 / 发布于: / 人气:5.12K

春天渐行渐远的日子,阳台上的吊兰开花了。米粒一样大小的花朵,星星点点地在柔软的枝条上绽放一片生机,被一簇簇浅绿色的新叶呵护着,弥散淡淡的芬芳,给清晨投进这狭小空间的阳光,给傍晚洒在它身上的落霞,给奔波一天之后,燃一支香烟,静静地凝望着它的我。

痛苦地美丽着散文

阳台在楼的南面,夏日里气温很高,可我下班以后,还是愿意在那里待一段时间。因为那兰花实在是太美了,美得叫你不忍离去。三条花枝是早春从浓密的叶子空间抽出的,现在都长到了一米多长,在墙角交织成一个漂亮的花环造型。本不起眼的白花因为这扯丝拉蔓的纠结而簇拥成如雪的洁白,如云的飘渺。而每隔几节就生出的新生命,现在都亲昵地、爱抚地围着花朵,缠绕一片翠荫。婆婆娑娑地将阳光泼写的身影落在窗玻璃上。也许是友情的呵护感动了花神,这花竟然前前后后地与我相伴了一个多月。只要我在入梦前交上一盆清水,第二天晨曦初露的时候,那花、那叶、那蔓必是挂满了露珠的,清亮亮的水珠儿映出早霞赤橙黄绿的虹霓。似乎它的整个生命中从来就不曾有过些许的惆怅和寂寞,似乎它很安于孤零零地站在这角落的宁静和淡然。

然而,当我停住敲打键盘的指尖,目光掠过纱门外那一丛绿影时,心头就总是浸满了隐隐的歉疚,为委屈了它本应舒展的绰约身姿而有了一种莫名的负重。我知道,它的本性是“身在最高层”,不是倚着嶙峋的山石,就是栖身于悬空的花架。当春风叩开岁月久闭的窗棂时,它蓄积了一整个冬天的欲望都在一个春雨霏霏的早晨醒了。嫩绿的纸枝条一天一个样子的从宽宽的叶簇间拉出诗意的漫想,是风铃一样簇生的叶片缀结的小植株,是鹤羽一样层叠的飘逸,是在风中摇曳万种风情的生命之舞。据说,在它的故乡非洲草原,人们很贴切送给它一个与花无缘的名字,叫垂盆草。而它飘然欲飞的风流又让赏花的君子们不无疼爱地称它为折鹤兰。我不知道,它长成现在这个模样,而且委屈成一种别样的风景时,是不是心灵的软处经历着一种被“扭曲”的痛和殇。

它刚刚在我的斗室落户时,本是被置放在阳台书架的'顶端的。虽然说空间小了些,可毕竟是随了它自由的性格的。我也跟时跟节地浇水松土,因此,即便是在萧条的深冬,它仍然于那个百花凋零的季节,报我以生生的绿意。那时候,我涌动的情怀常常滋生出“花开随人意”的期待,憧憬有一天酣梦醒来,会分享一份久违的芬芳。可不久,妻就絮絮叨叨开了,说把花放得那么高,她来来回回地晾衣服碍手碍脚;说你看看,那一串串的枝条,飘飘荡荡,刚刚洗净的衣服,捱上它就是一道灰尘,又得重进新洗衣机;说本来就不宽敞的阳台,有了这花,益发显得拥挤了。终于有一天在我外出归来的时候,看到它被请到了阳台的一角。可怜兮兮地望着眼前斑斓的风景。妻虽然从小长在毗邻的大都市,可生就个不喜欢花花草草的性格,为她胜者的得意的笑伴奏的只有我低沉的叹息。

而当夏天到来的时候,我还是为它倔强的生命力所感动。它被学者们称为匍匐茎的枝条照样日新月异地书写着属于它的张力,它簇生的叶片依然不舍昼夜地编织着一缕缕绿色的情思。只是它不再垂落,而是沿着窗玻璃朝上延伸,为的是享受每一寸灿烂的阳光。她也许明白,如果它不能顺时应势地寻求新的生存空间,就注定了屈死于生活的一隅。先是第一条茎弯成碧翠的环形;接着。第二条也赶来与它的兄弟姐妹交颈拥吻,待到第三条与它们执手时,白色的花穗洋洋洒洒地挂满了枝头。那一个周末,我久久地站在吊兰身旁,聆听它被风摇出的悉悉索索的音节,仿佛一首凄婉的、浸着泪水的歌谣。

哦!痛苦地美丽着,该是多么沉重的生存!

痛苦地美丽着,该是多么不易的抗争!

痛苦地美丽着,该是多么残酷的隐忍!

痛苦地美丽着,该是多么沉默的爆发。

人!这个被称为“五行之秀”的族类;这个每日吮吸着大地乳汁的性灵,这个每日分享着日月光华的种群,何曾想到,她(他)的一个极不经意的剥夺,对于生者,那是愁云泪雨的凝咽,是失去自由的桎梏,是精神和肉体的摧残。

我的思绪,被那小花牵动着,在酷热的晚晖中匀出一片苍茫。趁着暮色残留的依稀余晖,不无眷恋地把目光中的情感留给吊兰,回到斗室,电视节目中正播放着电视剧《那些迷人的往事》,男女主人公的对话却为吊兰的命运做了生存论的注释。他说,你看那些河里的石头,在山里站着的时候,一个个尖利峭拔,然而,离开了大山,被巨浪卷着,一路跌宕起伏,待到陈列在赏石者们案头,一个个的圆润细腻,光洁如玉,没有了棱角。我的心弦就被这浸满着沧桑的体验敲击出沉沉的颤音。我忽然发现,生存,这是一个跨越了人与物、灵与肉的伴随着幸福与痛苦的历程。吊兰的委曲求全也好,山石的搓峰磨锐也好,蚕的作茧自缚也好,有哪一个不是为了在这个世界上寻求一息生存的空间和时光呢?

而人呢?为了活着,又何尝没有心碎的委屈,抑郁的求全,解纷的磨砺,合光的收敛呢?当那个或者雪飞平原的黎明,或者雨打芭蕉的傍晚一个新生命呱呱坠地的时候,纯洁得就像一张洁白的纸,连叩开生命之门的哭声都不带世间的一丝粉尘。带着青春的梦想闯入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时,何曾不是“安得倚天抽宝剑”的雄姿英发呢?何曾不是“铁肩担道义”的踌躇满志呢?何人不是“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的壮怀激烈呢?跃跃如叔本华的“世界是我的意志”,汤汤如梁任公的“心动则世界动”;桀骜如“当今天下。舍我其谁也”。然而,生活是严酷的,生存的境域最终将“人”打磨成无欲无爱无恨无怨的圆和无碍,玉润光滑。舆论谓之“成熟”、“老成”,佛家谓之“悟空”、“无尘”,道家谓之“复归于婴儿”,一如吊兰一样地用改变本性做了生命原初的葬礼。

这!也是痛苦地美丽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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