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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摇曳的麦辣菜散文

栏目: 文学 / 发布于: / 人气:3.19W

陇东的高原,进入冬天,没有下一场雪,只是吹起了几场大风,荒山野岭,沟壑洼坡间被披上了一层蒙蒙的黄色,煞似极其苍凉。在这样的季节里,你游走在村庄里,只能看见萧条的树木在寒风里颤抖,野草蜷缩在土墙脚下,随着风的撕裂,摇晃着沙沙作响,乡间的田埂上来回有放牧的老者。如果你不想看这样的风景,你也没有别的可看。

随风摇曳的麦辣菜散文

麦辣辣,是一种潜伏在麦苗下生长的野菜,它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在霜雪与严寒中,它依然在黄土地里绽放着生命的光彩。它的味道有些淡淡的辣,一到冬天,村子的麦地里密密麻麻的,在冬小麦的麦苗下静静的生长着,躲的安然无恙,绿油油的。麦辣辣之所以被人们食用,是因为那些年月里人们闹饥荒,为了充饥便搬上了餐桌。久而久之,这种野菜一直延续至今,在乡下成为一种父辈们美好的怀念,一种难得的舌尖上的回味。

那些年,一到冬天,各家各户没有新鲜的蔬菜吃,在冬天来临之时,用一口瓷缸腌制好一个冬季的咸菜,足足能吃到夏天的`蔬菜下来。

趁着没有落雪的时日里,村庄的田野上,妇女与孩子们手提箩筐,弯着腰,翻开一层层厚厚的麦叶,一小刀一小刀连根带叶,将一小朵一小朵的麦辣辣菜装满箩筐。放眼望去,无边无垠的田野上,一片人头晃动,猫着腰的妇女们个个手脚麻利,小孩子在打闹着,嬉戏着,热火朝天。半晌的光景,箩筐里装满了笑脸、喜悦、丰收。那些年,麦辣辣菜救活了很多挣扎在饥饿与疾病中的生命,多少在苦难煎熬中的人们渡过此劫。把生命的血液,把风骨的精神延伸到现在。

如今,当人们大鱼大肉、山珍海味、胡吃海喝时,有几人还能忆起那些年的苦涩记忆。我们只是被繁华与富有所陶醉,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在风与雪里,它安然的生长着,在阳光里,它静寂的倾听着黄土地的脉搏,村庄的父辈们在赞歌声里,同四季皆醉。

一年又一年,渐渐的,我们在时光里老去。村子里的妇女与孩子、村庄的麦地、碗里飘香的麦辣菜,都已悄无声息的变成一场美好的云烟记忆。我们留不住那些被时间冲走的人和事,但在天空下,那些黄土地,被千年风雨侵蚀的村庄,那轮金黄的圆月,陪伴着一把土的麦地。

那些年,我们总是乐此不疲,再苦再累也是一种幸福的滋味,这种滋味在我的心里潜藏着,镌刻着。很久以来,我一直在仰望着我的那片麦地,找寻着那一朵朵翠绿的野菜,我希望,我自己真正的亲手去拾回那些当年的记忆。

一日里,我寻遍了田间麦地,踩着青黄相拥的麦叶,没有那些年的嫩绿,无雪的冬天缺少水份的滋润,使得这些麦辣菜的长势显得斑黄,只是比以前的时候稠密了,大概是人们丰衣足食的今天,不在有人去挖掘罢了。费了半天的功夫,收获了满满一箩筐,午后的阳光明媚,我兴致勃勃地踏着乡间小路。此刻,村庄的房屋顶上炊烟氤氲,在阳光里,缓缓升起,村庄,在孕育着美丽的梦乡。

小时候,未曾出嫁的三姑经常带着我和村子的孩子到很远的地方去挖麦辣辣菜,因人们的粮食短缺,经常在七里八村听说被饥饿瘦死的人们。后来,只要一到青黄不接的季节,口粮便成了父辈们支撑生命的稻草。于是,这种野菜被人们视作生命的救星。记得那次,在村外十几里地,三姑带着我们提着野菜的箩筐正回家,被一家人发现便领着几个彪形大汉,强行夺走了三姑和我们手里的箩筐,拳打脚踢,暴打了我们一顿,我们与三姑死死地抓住被夺走的箩筐,死活不松手。见此情景,那个可恶的家伙,一手抓起筐里野菜扔到地里,一手用力将箩筐向三姑推去,人和箩筐便摔了个仰面朝天。说时迟,那时快,我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一拥而上,用箩筐狠狠的砸那家伙的脑袋,抱腿的抱腿、拉胳膊的拉胳膊,扭打在一起。斗不过我们的那个家伙,便对那户人家摆起了眼色,示意了一下说:放狗咬,快点!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只好认输,便拔腿就跑。只听见后面一只凶猛的狗狂奔着,呼啸着向我们追来,在急跑着,我们吓得哇哇大哭,拼命的奔跑着,当我们脱离危险时,有的跑掉了鞋子、有的歪了脚踝、有的丢了箩筐,一场收获以失败告终。

从那一次,我们便失去了去外村挖野菜的机会。几次被父亲揽住,再也没有挖掘过那些带着苦辣的野菜,只能在自家的麦地左顾右盼,望上大半日。每当端着那只老瓷碗,坐在门前的槐树下,总会想起那一幕幕惊心动魄,却让人心情久久难以平静的场景,在回味时候,眼眶噙满泪水。

斗转星移、四季交换。风霜雪雨里、阴晴圆缺间,对于姑姑的那些年里曾经给予我们的关怀,她宁可少吃一口干粮,一碗野菜面团,其余都留给了我们。多年过去了,一晃三姑步入半百,不知不觉间便落下了胃病。饥饿将三姑摧残的骨瘦如柴,病魔一直折磨着三姑,直到现在。每当忆起那些往事,三姑泣不成声,仿佛哭诉着那个久远的年代,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又像在很近很近的眼前。

年末,我回到阔别四年的村庄,才得知父亲说三姑得了胃痛病,我一时惊愕不定,父亲终于告诉我,三姑是胃癌。一时间,我的泪水潸然而下,真想嚎啕大哭一场。没见三姑,已有六年多的光阴,在这六年里,我因离三姑家路途很远,要翻过一座大山才能到三姑的家,忙于生计,常年在外,也就愧疚对于三姑的关怀与问候。

这一次我一定要亲自去看望三姑,那天我沿着当年三姑曾经走过的地方,曾经挖掘过的麦辣菜的麦地,我要为三姑亲手做一顿可口的菜团,让三姑尝尝,也了却我的一片孝心。一大早,我便迫不急待地搭上了班车,几经周转到了三姑的家,一进门我便喊了声:“三姑”。此时的三姑倾刻间泪水夺眶而出,她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表情极其痛苦,压抑在我心中的情感闸门终于一泻千里,积蓄的泪水奔腾而出。我哭,三姑哭,屋里的气氛刹那间变得让人窒息。我强忍悲伤,安慰着三姑,平息之后,与三姑唠了很多很多,仿佛有说不完的故事。

午饭间,三姑忙着要杀一只鸡,说我已经多年未来过,就当一点心意。在家乡杀只鸡侍候客人,从古到今便成了一种奢侈的接待,尤其是做为三姑的侄子的我,自然而然。那顿饭,是我平生第一次吃的最香、最多,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看着三姑吃着我亲手做的,她最喜爱吃的麦辣辣菜团。

夕阳西下,我挽着三姑走在霞光染红的村落,看着这个暖暖的冬日的麦地,那里,有这个世界上最大、最香的麦辣辣菜。